桑葚是桑树的果实，春天长出，夏天成熟。成熟的桑葚黑黝黝的，宛如成串的微型葡萄，摘下一颗放入口中，那甜滋滋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。

初识桑葚是在幼时的春天。傍晚归来的父亲变戏法似的，给围拢在他身边的我们三兄弟亮出一小片纸，只见小纸片上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米粒大小的白色颗粒。父亲看着我们好奇的眼神说：“这叫蚕籽，过两天颜色变黑了，蚕宝宝就出来了。”

几天后，蚕籽由白变黑，紧接着变成了一个个蠕动的蚕宝宝，父亲把它们放置在竹制的笸萝里后，就带着我们出门找桑叶了。当行至龙凤山脚下时，我们终于看到了一大片桑树林。父亲与看林的老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后，老人爽快答应了我们的请求。我们进入了桑林，只见翠绿的桑叶间结满了深浅不一的紫黑色果实。父亲说：“这是桑葚，很好吃的。但你们只许摘些桑叶，绝不准碰桑葚，那是人家拿去卖钱的。”陪同我们一起进林的老人笑呵呵地说：“你就别吓唬孩子们了，再怎么样也不差孩子尝鲜的那一口。”老人转头对我们说：“待会回去时，爷爷给你们带些尝尝。”等我们采好桑叶，老人果然为我们准备好了紫黑的桑葚，一人一小把。看着那宛如毛毛虫般诱人的桑葚，我忍不住吃了一颗，好甜。那滋味逗引的馋虫蠢蠢欲动，还没走回家，那一把桑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。

回到家中,父亲让我们将采来的桑叶轻放在蠕动的蚕宝宝身上。余下的桑叶便由他收集起，放置在纸盒中，又喷上少许水，以保持桑叶的新鲜度。看着蚕宝宝贪婪地吞噬着桑叶，我的脑海里却出现了那些美味的桑葚，心中盼着再采桑叶的那天能尽快到来。

蚕宝宝一天天长大，它们的食量也逐渐增加，我们采摘桑叶的频率越来越快。每次去，看林的老人都会给我们准备一小把桑葚。父亲觉得过意不去，每次离去时，都将一包香烟悄悄塞进老人的衣兜里。

蚕宝宝在我们的精心饲养下不到秋天就开始吐丝了，当丝吐尽后，蚕宝宝就作茧自缚，再过些日子又破茧成蝶。父亲说蚕宝宝的生命将尽，要产卵了。他找来几张白纸，将成蝶的蚕宝宝放在上面，那些成蝶的蚕宝宝蠕动着笨重的身体，在产下一行行白色的米粒大小的卵之后，成了一具具干枯的尸体。母亲将蚕宝宝吐出的丝收集起来，为我们做了蚕丝袜子。那双袜子穿在脚上舒适的感觉，至今让我记忆犹新。

第二年春天，当蚕籽变黑，我们兴致勃勃地再随父亲来到那片地方时，桑林已经变成了农田。我们乘兴而来，败兴而归，只采集了一些奶奶草来取代桑叶。这些取代品可让蚕宝宝遭了罪，不但失去了洁白的光泽，泛黄的身体也丝毫没有活力，大多没熬到吐丝便一命呜呼了。仅有的几只蚕宝宝吐出的丝也是干枯僵硬的，待到成茧后，就再也无力破茧成蝶了。养蚕成了泡影，更使我难过的是，我再没机会品尝美味的桑葚了。

谁曾想在我几乎忘了桑葚的时候，它又突然跳到我的面前。已经退休的我赴京照看孙子，一个星期天，我信马由缰地散步，来到了小区附近的苗圃，却意外发现几株桑树。我欣喜地扑上前，急急地从茂密的桑叶间寻找桑葚，只见那些桑葚只有花生米大小，心里顿觉有些失望。难道真应了那句“淮南为橘、淮北为枳”吗？但又经不住诱惑，我便伸手采摘了几颗黑色的桑葚，放入口中一嚼，倒也甘甜爽口。于是，我将头探入桑叶中，认真寻找那些黑色的果实，再闭上眼睛品尝时，已故去父母慈祥的面容突然在脑海中浮现，不觉泪如雨下。

（作者系汾西矿业贺西矿退休员工）